紅やよる

13 Jan.

【承花】天雨星·第五章

*架空承花,十二国记PARO

*夹杂了不少私设


第五章

 

 

花京院感到头疼。一半因为烧未退尽,一半则源于餐桌旁目光炯然、正像个忠于职守的士兵一样紧盯着自己的青色妖魔。

 

法皇静静地呆在一旁,莹绿的身体将花京院与妖魔半隔开,依约是个守护的姿态。但是这不对,花京院想,法皇的态度虽然警戒却缺乏敌意,好像白金之星于他看来不是敌人,而是久别未见的旧友,因长久的分隔才变得生疏。

 

而且……“白金之星”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绝无可能,像白金之星这样的妖魔,身为麒麟的自己如果遇见,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折服其成为自己的使令,二是折服不成反被他吃掉。

 

花京院想起自己在蓬山上初醒的那一天,陪在他身边的只有绿色的伴生妖怪,当时他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忘记了所有,唯独一旁的绿色妖怪,他只看了一眼,脑中就冒出了“法皇之绿”这个词。后来因为是麒麟的执意请求,蓬山众仙未再对法皇冠以“白”之一姓,就随花京院去叫了。

 

现在想来,“法皇之绿”和“白金之星”,听起来倒像是故意成对而名似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吧?名字的事怎样都好,此刻花京院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自己正被这个“白金之星”死死守着,全无开溜余地。

 

从坐到餐桌前开始花京院的脑中已掠过不下十个脱身方案,可惜无一例外都被否定了,他发现要想逃走,最乐观估计也得付出至少两到三个使令的代价,这未免划不来,承太郎不过是要他留下来共进晚餐而已,虽然态度强势了点。

 

无可奈何,花京院只得老实坐在桌前,双眼放空脑里跑马车地等某个说要去准备晚餐的人回来。

 

这发展太过跳跃,就好像十分钟前的剑拔弩张压根不存在似的。

 

双眼钉在面前胡桃木餐桌的纹路上,花京院腹诽。

 

就在十分钟前,白金之星将花京院牢牢按住,他的主人空条承太郎趁机撩起花京院的衣摆,将包覆于奇特长衫下的身体一览无遗。

 

正当花京院打算反抗时,对方却猛地收回手,带着不愿置信而极力否认的眼神盯着他。

 

就算你再瞪,我肚子上也不会开出花来啊!

 

“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那么感兴趣?”没法和白金之星比力气,花京院只好跪坐着仰头回瞪承太郎。

 

“你以前受过伤吗?肚子上。”承太郎问。

 

“……你看我像受过伤的样子吗?”花京院反问,“原来如此,你想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伤疤?”

 

回答他的是承太郎沉默的皱眉。

 

“没有,我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花京院接着说,“你在找人?我真有那么像他吗?”

 

“不,并不完全一样。”但我觉得你就是他。这句话承太郎没有说出口,花京院打断了他:

 

“所以说是你认错人了。好吧,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你的失礼我不追究,可以放我起来了么?”花京院耸了耸被按住的肩膀,向承太郎示意。

 

可是承太郎却忽略了他的要求:“……‘一点’伤痕也没有吗?你是那种不会留疤的体质?”虽然是问句,但承太郎的话里一点疑问的意思都没有,男人再次伸出手,看起来似乎打算把花京院剥个精光来验证一下对方身上到底是否真的毫无伤痕。

 

花京院眉头一跳:“给我差不多一点!看来光用说的不行啊!”在心里一直忍耐至今的花京院,最后终于决定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丹。”

 

一道水色的雾气从承太郎脚边腾了起来,花京院的使令不知何时已悄悄绕过白金之星,潜伏到了承太郎身下。宾满自身的力量在妖魔中不值一提,直接对战的话几乎毫无胜算,但他却能附身于他人身上,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变得骁勇善战,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是要附身到承太郎体内,控制住他借此牵制其妖魔。

 

雾状的妖魔迅速膨胀,向着承太郎的身体攀沿上去,仅仅一秒不到就已攀爬到承太郎耳边,却再无法前进半步。一只青色的手更快地揪住了他,宾满无形无状的躯体顿时被扯离承太郎,青色妖魔一手捉着宾满,一手重新制住花京院,期间紧紧是一眨眼的空隙,快到花京院甚至没能站起身来。

 

好快!花京院吃惊地瞪向正钳制着自己下颚,用不轻不重的力道迫使他仰头的妖魔,明明丹早早潜伏到了承太郎身边,差一点就能控制对方,却还是被这妖魔拦了下来。结果,本想借此制住对方的自己反而先被制住了。

 

他被迫看向身前的身影——高大的躯体,强大的力量,甚至速度也如此惊人,为什么这样强的妖魔会听令于人类?妖魔无法被豢养,这个叫空条承太郎的男人,是如何降服他的?

 

带着妖魔,又身负“星星”,他是否就是乔斯达一族遗失的孩子,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王?

 

诸多问题宛如暴风在脑海中席卷,花京院觉得自己的头胀痛得更厉害了。

 

承太郎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花京院,一米九五的身高在这种时候真的很有压迫感。

 

很明显,这个花京院隐藏着什么,他与承太郎记忆中的少年有着微妙的差别,但承太郎强烈地感觉到,只要弄清花京院所隐藏的东西,所有疑问都会得到解答。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能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打探出的事。

 

花京院的目光紧锁住白金之星,法皇的触手在他身下严阵以待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样子。他以为这么一来,承太郎恐怕要对自己来硬的了,然而结果却是——

 

 

 

开门声响起,随后是脚步声的闷响,承太郎走了进来——以两手都端着盘子的姿态。

 

还真要“共进晚餐”啊?花京院忍不住想扶额。

 

没错,所谓“结果”就是,在他已然做好迎战准备后,承太郎却突然偃旗息鼓,放自己起身不说,还硬要他留下吃晚餐。

 

花京院对此可一点也不期待,先不提一个大男人的手艺能好到哪里去,就算对方厨艺精湛到足以为他自己再多添两颗“星”,对于吃不了任何荤腥的花京院来说,也没多大意义。

 

“空条先生,晚饭的话还是……”

 

“承太郎。”对方纠正道。

 

“……好吧,承太郎。”花京院叹着气让步,“晚餐什么的就不需要了。”

 

“我看你倒是最需要这个。”承太郎走到桌边道,“之前还差点饿晕过去。”

 

“那是因为突然起身!”花京院反驳,脸有点红,“是睡了太久的缘故!”

 

“一整天,是够久的。”承太郎点头,边把手里的东西列放到餐桌上,“只睡不吃,打算冬眠吗?”男人在桌边坐下,向法皇抬了抬下巴,“把法皇之绿收起来,吃饭时不需要妖怪在旁边看着吧?”

 

“……所以都说不需要了,有很多食物我吃不……了……”花京院的声音在看到桌上的食物时瞬间低了下去。

 

那是一桌果蔬。无机蔬菜伴入橄榄油和坚果粒组成的沙拉、各种切好的水果混合起的杂盘,以及晶莹饱满的米饭,这整桌菜色中,居然没有半点肉类。

 

“……你是素食主义者吗?”花京院怀疑地问道。

 

“不是,怎么了?”

 

“不,只是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大男人餐桌上居然没有肉类。”

 

“没有做而已,你想吃?”承太郎自然地问道。

 

“不,不用。这样就好。”花京院说着,终于拿起了筷子。

 

餐桌上很安静,偶尔传来餐具相碰的轻响。之前神经紧绷时不觉得有多饿,直到第一口食物咽下后,饥饿感才猛然涌上来,虽然还有一肚子疑问,但首要还是该先填饱肚子回复体力。这么想着,花京院开始认真解决起面前对他人而言过分清淡的食物。

 

一旁的承太郎没动几下筷子,一副对食物兴致缺缺的样子,显然花京院更吸引他的关注。

 

“之前那只虫子来袭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承太郎终于开口道。

 

“没什么,我在找人,只是正好路过罢了。”吃下一片沾着坚果粒的黄瓜,花京院淡淡地回答。

 

“找谁?”

 

“哼嗯,就算是进食中,也不代表就能从我这儿挖出什么来啊!”花京院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到底考虑到对方给自己提供了食物,没有出言讥讽。

 

“……那么换个问题。”承太郎倒也不以为意,“你身边的妖怪是怎么来的?”

 

“法皇之绿?”

 

“不是他,是之前那个雾气一样的妖怪。”承太郎所说的,无疑是差点就潜入他身体的宾满。

 

“那不是妖怪,是妖魔。”花京院纠正道。

 

“无所谓,他们是怎么来的?”

 

“你这么问我,自己呢?”花京院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自己的妖魔又是怎么得来的?可别告诉我是你折服的啊!你连他的真身都不知道吧?”

 

“是某个朋友送我的。”承太郎简短地回答。

 

“哈?你开玩笑的吧?!”花京院差点把一整颗圣女果直接吞下去,“就算你的朋友有能耐降服他,你以为妖魔是骑兽说送就送吗?”骗人也请找个像样点的借口啊。

 

承太郎看起来无意辩解,他身后的白金之星向花京院的方向踱近两步。

 

干嘛?花京院吃了一惊,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青色妖魔的手已越过他,轻轻触了触法皇的肩膀,绿色妖怪在以身保护花京院时尚自戒备重重,但对自己的身体被触碰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延展出柔软的肢体,轻柔地在妖魔手臂上绕过几圈。

 

这下花京院真的把番茄吞下去了。等等,你们很熟吗?!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折服了这么个大家伙回去。

 

折服?花京院一震,是啊,如果白金之星是被麒麟折服而命令守护承太郎的话,一切就可以说通,能够使役妖魔的只有王与麒麟,这么说来,眼前的男人的确有可能是王呢,只不过属于别的麒麟。

 

一股淡淡的失落感涌现,花京院垂下筷子,又一只麒麟找到了自己的王,如此,遭受天灾之乱的国家就能少一个了,这本是值得欢庆的事,然而在祝福过后,花京院却被失意感包围——自己的王又是谁,身在何处呢?

 

“……有件事,我想打听一下。”沉思许久,红发的麒麟开口道。

 

“什么?”

 

“就你所知,有没有哪所学校……嗯,大概是高中吧……”努力回想了一下梦境中所见两人的年龄,花京院问道,“哪所高中里有载种垂樱?很有些年头的那种。”

 

“垂樱?在日本这样的学校很多。”

 

“那么……校服,校服很特别。长款的制服,黑色的,领口还装饰着很粗的链条,有这样的学校吗?”

 

对面的人意味不明地沉默了,许久才给出回答:“N市有所这样的高中。”他说出一个高校的名字,并没有追问花京院为何知道他们校内的情况却不知校名。

 

“哪个方向?”

 

似乎没注意到对方问的是方向而非“怎么去”,承太郎干脆地给出了回答:

 

“东南边。”他说。

 

 

 

时近子时,用这里的话来说,应该叫做午夜。

 

头顶的天空漆黑如墨,弦月和星子在少云的天幕上异常明亮,秋季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迎面而来,被他踩在蹄下,又甩向身后。

 

一匹赤红色的麒麟在夜空中疾奔,优美的身姿胜过所有画作与想象中的模样,红色的鬃毛微微打卷,在月光下犹如沾露的玫瑰在身上绽放,珍珠色的长角在他额心泛着粼光,有一道浅色的红痕像荆棘一样攀附其上。

 

麒麟踏空而行,蹄下是偶尔轻晃的树梢和岿然不动的房顶,空条宅已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啊……就这么离开了,那个人醒来的话说不定会生气吧!麒麟想着自己施下的小诡计,感到一丝小小的歉意。

 

那顿晚餐最后在双方的无言下安静地结束,承太郎将餐桌收拾完后又和他聊了会儿天,但却像确认了什么一样,再没有问他难以回答的话题。

 

他提出要离开,对方以“烧还未退”为由不肯放人,无奈,他只能暂且睡下。然而睡眠只是假象,他在暗中已让自己的使令悄悄布置好了一切。

 

那个和自己有短暂交集的人,此刻应该正在死神十三臆造出的梦境中沉眠吧!魇所制造出的梦境,无论是人类还是妖魔一旦陷入都极难脱身,这么一来即使自己悄悄离开也不会惊动他们。只是虽然事先嘱咐其手下留情,那个人也少不得要做个小小的噩梦了。

 

麒麟飞驰着,强压住回头的冲动。为什么竟会觉得不舍呢?那并不是自己的王,跟随其身边的妖魔,绝不是自己的杰作,自己没有这样的力量,若他是王,也只属于别人。

 

他想到临睡前那只探向自己额头的手干燥温暖的触感,那只试探他体温的手在他额心至少停留了三秒,而他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本该干脆地打飞他。

 

他让自己离开、转化、奔向夜空,跨出那个屋子的瞬间,如同什么从体内剥离,难受闷痛。也许在不久后,自己还会再见到他,只不过那时他们已在彼此的国家。

 

红色的麒麟晃了晃脑袋,降低一点高度,在下方不远处,夜色浸染下的某所校园一片沉寂,一棵粗壮的树木在教学楼后隐约可见,柔软的枝条缺少粉色点缀,静静地低垂。

 

 

 

这是梦。承太郎清楚地知道。

 

燃烧的晚霞绵延于天空,空气中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他沿着海边的堤岸,在逢魔时刻缓缓前行。

 

他的友人,那个红发的少年与他并肩,耐心听着向来少言的他谈得兴致盎然,夕阳将其微卷的头发染成血一样的颜色。少年微侧着头向上看他,宽而薄的双唇扬起微笑般的弧度。

 

他本以为这会成为他心中最美的景色之一。

 

然而这是梦,他知道。

 

一个真实的噩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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